從暗處拔刀的人如何奪回榮光

老松樹的枝椏被積雪壓得咯吱作響，就像我握著刀柄的指節。三年前那個雨夜，我抱著父親被血浸透的陣羽織發誓："總有一天要讓赤鬼眾的首級鋪滿這片庭院。"但真正的復仇不是舉著刀衝進敵陣，而是像熬煮味噌湯那樣，需要掌握火候與時機。

把敵人放在砧板上觀察

上個月在居酒屋聽兩個浪人閒談，說赤鬼眾最近在囤積硫磺。我假扮成藥材商人混進他們的倉庫，發現三十個橡木桶的硝石被偽裝成醃梅罐。這讓我突然想起《甲州流軍鑑》裡記載的火器戰術三忌：

• 雨天不可用
• 逆風不可發
• 地狹不可藏

情報就像醃蘿蔔要切薄片

連續七個滿月夜，我蹲在赤鬼眾宅邸對面的米鋪閣樓。發現每逢寅時三刻，巡邏的守衛會聚在東南角烤山芋。更妙的是，他們的火槍隊每天晨練後，火繩都統一晾在西廂房的竹竿上——正對著廚房存放清酒的倉庫。

用茶道精神策劃殺陣

在《五輪書》殘卷裡學到的重要啟示："真正的殺招要像茶筅打沫，既綿密又有空隙。"我將復仇計劃分成三疊：

第一疊：借東風燒連營

利用春分時節的焚風，在赤鬼眾火藥庫上風處點燃艾草。這會觸發他們的防火預案，按照《武家防火令》規定，所有人必須撤到西側庭園——正好踏入我佈設的鐵蒺藜陣。

第二疊：雨夜亂鐘聲

請鍛冶屋打造能模擬亥時鐘聲的銅管，趁雷雨夜提前半個時辰敲響。根據《城塞守備要則》，守衛會誤判換崗時間，造成南門與箭樓同時無人值守的空檔。

第三疊：以毒攻毒

赤鬼眾首領酷愛鯛魚茶泡飯，我通過魚市商人送進混入山豆根粉末的柴魚片。這種慢性毒藥會讓他在決鬥當天產生視覺重影，正好對上我苦練半年的燕返三連斬。

當櫻花瓣落在刀鐔上

執行計劃那天的晨霧特別濃，像極了父親戰死時纏在刀鞘上的血霧。我按事先規劃好的路線翻過東北牆，靴底沾著特意從河邊採的濕泥，這樣踩在屋瓦上不會發出聲響。

火藥庫爆炸的火光映紅半邊天時，我正蹲在庭園的蘇鐵樹上。看著赤鬼眾的武士像受驚的蝗蟲般湧向西側，帶頭的幾個人踩中鐵蒺藜摔倒的瞬間，突然想起母親生前常說的俳句："秋蟬不知死，猶自抱枝鳴。"

收刀時的殘心

當首領的頭顱滾落在枯山水庭園的白砂上時，我沒有像戲文裡演的那樣仰天長嘯。只是默默撿起父親的斷刀，用敵人的血擦掉上面經年的鏽跡。遠處傳來早櫻被風吹落的聲音，忽然覺得喉嚨發乾，原來復仇成功的滋味和想像中不太一樣。

離開時經過赤鬼眾的廚房，順手舀了瓢清水喝。陶碗邊緣有道裂痕，讓我想起小時候練劍被竹刀打裂的虎口。或許所有的榮耀與仇恨，最終都會變成這種帶傷痕的日常器物，安靜地留在某個午後的陽光裡。